Paddy

不要立墓碑。只需让玫瑰

年复一年地为他开放。

——里尔克







天阴沉沉的。不是透亮的蓝，不是风雨欲来的灰，是黯淡的白。

桥上萨来伊瞥了眼窗外。已是三月份了，天却丝毫没有转暖的迹象。路上的行人都裹紧大衣，一声不吭地在风里赶路。

“三月九日啊……。”



走出打扫得一尘不染的单人办公室，穿过长长的走廊，皮鞋沉闷的足音回荡在楼梯间。萨来伊在门口顿了顿，抬头望了望茫茫然一片白的天空。

关于那天的记忆随着时间的风吹雨打逐渐模糊。生活一年年平淡地过，在他已步入而立之年的今天，脑海中还留着的东西已经不多了。

其实若强行回想，大概尚可从记忆的洪流里拾回一些过往的碎片。只是他不想这样做罢了。

萨来伊汇入匆匆的人群中。很快到达目的地花店，他推门而入，小狗形状的风铃发出”叮铃铃”的脆响。

“先生买花吗？”店员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。

萨来伊多少有些不好意思。他指着面前如繁星点点般洒下的白色小花：“帮我包一束这个。”



井之上公园的风景不变，只有长椅和建筑随他一起增长年岁。自然的确接近于永恒。

他握着那束满天星，走到湖边，举起，又放下。

本打算投入湖中，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花束扔进水中，实在不是成明学园的教师干得出的事情。

于是他俯下身，拍了拍长椅上的灰坐下。

湖沉默着，安心做一枚巨大的铜镜，忠实地映出树、花、鸟与天空。桥上萨来伊也在湖边沉默着，花束最终是被他丢弃了。

“反正我确实买了。”他喃喃道。

这些年来，他始终苦于缺少实实在在的、可用来怀念我闻悠太的物件。那个少年就像一阵风，欢欢喜喜地刮进他的日子里，轰轰烈烈地带走些东西离开。最终留下的只有虚幻的背影。

想了想也只有买花纪念。俗气，但有着亘古不变的价值。

桥上萨来伊终究是一个平凡人。这些年来他循着所有青年人的必经之路，骄傲、彷徨、怀疑、失落，最终沉静下来，落到大地上、落向尘埃里。他已不再是19岁的他，那个渴望一层层剥开世界的神秘，探到宇宙与永恒的本源的年轻人。现在的他思考更多的是更现实的问题，研究经费怎么办，备课怎么备，交流名额分给谁。再怎样仰望星空，人还是被限制于地面上的人。

这让他更珍视记忆中永远17岁的少年。是啊，在那充满魔幻色彩的最终战结束后，他的生命与他的青春一同消逝。但那天真又无畏的英雄气概，跨越时空，在吉祥寺的隐秘之处，在生者生活的低谷里闪闪发光。

夕阳照在井之上湖上，将它变成一块流光的琥珀。桥上萨来伊最后看了一眼垃圾箱的花束，踏着大步离开了。